良久,上官雨澤道:“起來坐下吧。”說著命人拿了數(shù)壺好酒。自顧自的斟酌一杯,道:“我小的時候,母親便逝世了,父皇并不疼愛我,十四歲便在宮外建了王府,封了王,我從未想過與兄長爭奪什么,可是十八歲時還是遭了兄長的暗算險些喪命。那次以后,我對從前的記憶就記不真切了。再后來我殺了兄長,奪得了這天下,可是,這樣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天下之大,我竟找不到一個真心愛人。如今有了子嗣,你不能明白那種喜悅,可是他還未來得及看一眼這世界,便死了,姽婳,你發(fā)誓,這不是你做的!”上官雨澤第一次露出這么脆弱的一面,那么無助,那么彷徨,仿佛一碰就會支離破碎。一只手撐著眼睛,看不出有沒有流淚。仰頭又是酒一杯。這一次,姽婳抬手?jǐn)r住了上官雨澤的酒杯。“我沒有?!眾箣O這樣說。“我信你?!鄙瞎儆隄蛇@讓說。但請你不要讓我失望。這一天,姽婳陪著上官雨澤喝了一天的酒,日出到日落。這一天,上官雨澤選擇相信一個人。這一天,是姽婳進(jìn)宮以來過得最快樂的一天。這一天,是所有陷害真正開始展開的一天,悄悄的,一個個陰謀展開,黑色的網(wǎng)籠罩在姽婳身邊。姽婳心有余悸的過了這一劫,另一邊當(dāng)然會有人不高興。“沒想到這樣皇上就這樣放過她,還真是好命,這個柳昭儀也真是沒用!”馨妃顯然就是那個不高興的人,手中的絲帕被鮮紅的蔻丹拽得微微有些褶皺。這時,當(dāng)然作為身邊的心腹需要做點什么,一個貼身宮女就上前在她身邊耳語幾句,就見馨妃前一分還緊皺的眉頭霎時舒展開來,紅唇輕輕勾起,看起來是讓人感到陰狠“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了?!毙m女應(yīng)聲而下,馨妃眼里屏發(fā)的陰狠讓獻(xiàn)計的小宮女心里狠狠的嚇了一跳。最近風(fēng)波甚多,姽婳都沒怎么睡好,今天又是早早的起來看那未看完的書卷。一邊品茶一邊看書,姽婳才感覺身心放松許多,靜心凝神。“蘭芳,今天的茶怎么這么燙就端上來了?”姽婳微微蹙眉看著她,蘭芳平時是知道她不愛喝熱茶的,今天怎么了?蘭芳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主子,今天我去沏茶的時候肚子有些不舒服,沏好后我就交給了紅蓮讓她一會兒再送過來的,這丫頭,越來越不聽話了?!碧m芳看到姽婳靜靜的聽著,似有些出神,蘭芳也禁了聲,默默的怪罪著紅蓮的粗心。姽婳腦子有一瞬間抓住了點什么,她拿起茶壺,輕輕走到梳妝臺前坐下,蘭芳雖然疑惑,但是還是沒有出聲,靜靜的看著。姽婳從首飾盒里拿出一個發(fā)簪,從材質(zhì)上看,是銀質(zhì)的。輕輕的伸下了還在冒著熱氣的茶壺里,浸泡,拿起....“呵”站在一旁的蘭芳顯然也看到了那前一刻還銀白的發(fā)簪如今微微發(fā)黑,忍不住的雙手捂住嘴巴驚嘆了一聲,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平靜如斯。姽婳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在想什么。倒是蘭芳慌了:“主子這...”姽婳抬了一下手示意她安靜,輕輕走過去附耳輕語,蘭芳一副凝重的樣子,隨之點了點頭退了下去。“愛妃,朕聽聞?wù)f愛妃身子不適?”不知道上官雨澤怎么突然就來了,躺在床上的姽婳有點驚訝,竟然沒一個人通報。掙扎著起來想要掀開被子下榻行禮,“愛妃身體不適不必行禮?!闭f著上官雨澤自顧自的坐到了床邊拉起了姽婳的手,溫柔中帶著一點急切:“愛妃傳太醫(yī)看過了嗎?太醫(yī)怎么說?”
姽婳突然覺得要是一直病下去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甚至莫名的生出一種想一直病下去的沖動。但是理智還是戰(zhàn)勝了感性,輕輕的回答:“皇上,臣妾挺好的,沒什么事,就是有點小風(fēng)寒,讓宮人熬點姜湯喝上幾天就應(yīng)該痊愈了,您別擔(dān)心臣妾?!眾箣O抬頭看著蹙著眉頭的上官雨澤,伸手輕輕拉住他的手略帶著撒嬌的語氣:“皇上,臣妾都這么大了,又不是個孩子,會照顧好自己的?!鄙瞎儆隄呻m然沒說話,但看到她這副樣子也安心了不少,其實除了臉色蒼白了點也沒什么,應(yīng)該是自己過于擔(dān)心了,似松了口氣般說了句:“愛妃沒什么事就好?!闭f完身子微微向前摟住還穿著里衣的姽婳。但是,討厭的人似乎存活著總是為了打擾別人的幸福,多一刻都不給。日復(fù)一日的早朝總是有的,但是今天的早朝讓人有一種風(fēng)雨欲來的感覺,事實證明姽婳一大早不好的預(yù)感是很準(zhǔn)的。“聽說今天一干大臣上奏請皇上立后,皇上特生氣是不是啊?”“可不是嗎?馨妃娘娘都等了這么久了,看樣子她爹比她更著急…唔”“小點聲!被別人聽到我們可就掉腦袋了,走吧走吧干活去吧今天…”蘭芳在門后靜靜的看著那多嘴的小宮女走遠(yuǎn)。不禁有些著急起來,如今這馨妃還未成皇后都如此囂張跋扈害自家主子,這要是真成了皇后,主子的日子怎么過得了。蘭芳知道事情嚴(yán)重也不敢多想,急匆匆的走了。回到姽婳宮里,蘭芳把從小宮女那聽到的一字不漏的復(fù)述給了姽婳,屏住呼吸等待主子拿主意。姽婳聽完蘭芳說的話,不禁愣了一下,微微笑著搖了搖頭,這讓蘭芳不明白她是不決定動作還是沒辦法。蘭芳不禁疑惑的看著姽婳,姽婳再度笑了笑,揮手讓她退下。其實姽婳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面對,心里早已亂如麻。畢竟,她是愛他的,看著他有三宮六嬪已是很難受的事情,如今還要看著他跟另一個女人攜手一生白頭到老,無疑是哪個女人都難以做到不難受,她有什么辦法,她只是他撿回來的一個妓。但她心里還是有些高興他沒有就此因為大臣的逼迫而立后,不管他是何原因都好,她就是高興。無波無瀾的湖面保持久了總是會有一點東西打破平靜。靜靜的喝著上官雨澤讓御膳房送給她的冰鎮(zhèn)楊梅,在這酷熱的夏季,冰鎮(zhèn)的楊梅透過骨子涼爽到心里,酸甜的味道也跟著在心里彌漫開。突然聽到宮門外吵吵嚷嚷的,被人打擾了清凈,姽婳突然有些不開心,蹙著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蘭芳,蘭芳意會的走了出去。不一會兒,蘭芳就回來了,臉上的表情有些沉重的報出剛才得知的消息:容美人有喜了。姽婳拿著楊梅的手,不禁頓了一下,垂下眼瞼看著那梅子,還是輕輕的放進(jìn)了嘴里,仿佛之前的清爽是味覺的失靈,這一瞬間苦澀,酸脹的滋味瘋狂的刺激著味蕾,鉆至心底。“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容氏美人賢惠得體,今幸得龍子,賜悅心宮左殿,欽此?!?/p>姽婳想,如果可以不愛,她一定會狠狠的把這圣旨撕得粉身碎骨,但她輸在沒守好自己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她接旨的那一瞬間,她甚至能感覺到每個宮里散發(fā)出對她嘲諷的氣息,把她包圍得喘不過氣。但是,難受歸難受,她還是要為他做好他布置的任務(wù)。悅心宮分三個殿左中右,而姽婳只住右殿跟中殿,最為靠近上官雨澤的左殿,她連踏都沒踏進(jìn)去過。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很熱情真的去招呼容美人,吩咐了蘭芳去迎那容美人,表情自然的回了右殿,自己動手除飾脫衣躺下,放空腦袋,靜靜的閉上眼睛。不知何時睡了過去,醒來竟已戌時,竟然睡得這么沉?不禁覺得奇怪,自己多久沒睡這么沉了,正郁悶的想著,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砺曇簦骸皡⒁娀省?/p>上官雨澤?他過來干什么?沒等她想出什么所以然上官雨澤已經(jīng)到她面前了,而她也瞪著烏黑的大眼睛看著他,雙頰微鼓,顯得有些似小孩子生氣一般,這讓上官雨澤感覺非??蓯?,心里不禁柔軟了一番,她這副姿態(tài),他可是第一次見。姽婳自以為表現(xiàn)得是很生氣,要是知道上官雨澤這么想肯定打死也不會再裝生氣。上官雨澤再也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姽婳立刻就不開心了,自己這么生氣他竟然還笑得出來,簡直不能忍,略帶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嬌嗔質(zhì)問他笑什么,上官雨澤還是笑,反而答非所問的說了一番話,也是姽婳今天心里難受的那個梗。上官雨澤輕聲似回憶般的跟她說每一個孩子,都應(yīng)該得到父母應(yīng)有的愛,在這皇宮里,他比誰都明白,一個孩子要長大,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他還說,他信她。這一夜,她睡得平平穩(wěn)穩(wěn),無夢到天亮,她覺得,許是蘭芳放了安眠的香在香爐里吧。時間很快,容美人跟她做了快三個月鄰里,這三個月來,姽婳也是時不時的去容美人那走走,好吃的也帶過去一起吃,讓人感覺,她和容美人是交心好友一般,其實真實到底多少情誼也只有兩人自己心中明白,在這宮里,只有利益,別的東西,生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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