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一個衣衫簡陋的女孩兒,抗著一根木棍,挑著兩只羽毛靚麗的山雞在石板道上走著,實在有些引人注目。
有些人忍不住就會多看幾眼。
說起來倒也是阮明姿運氣好,她剛從岔道里拐進主街,沒走幾步,方才從她身邊經(jīng)過的馬車又倒了回來,停在石板道的一側(cè)。馬車雕花車門打開來,一掀簾子,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少女從馬車?yán)锫冻雒?,看了看左右,這才跳了下來,問她:“噯,小妹妹,你這山雞,是要賣嗎?”
阮明姿點了點頭,甜甜的笑著:“姐姐要買嗎?是家里今早上從山里頭剛獵的,還活著呢,新鮮的很?!?/p>
口齒伶俐又彬彬有禮,生得也好看的小丫頭誰不喜歡。那梳著雙丫髻的少女露齒一笑:“你倒機靈,我們家小姐素來喜歡踢毽子,見你這山雞羽毛鮮艷,便想要買下來扎毽子。小妹妹,你這山雞,賣多少錢???”
單聽這話,阮明姿就知道眼前的少女應(yīng)該是某個大戶人家的丫鬟。倒也委實有錢,買只山雞就是為了扎個毽子。
阮明姿想了想,如實道:“這位姐姐,我也不瞞你,我剛來縣城,這山雞能賣幾錢還不太清楚呢。能不能容我先去問問價?也免得要高了價,惹出笑話來?!?/p>
馬車?yán)锏纳倥滩蛔⌒α讼?,這個小姑娘倒是挺會說話的,聲音脆生生的,倒也喜人。正好趕上她心情不錯,她也不介意多等會兒。
她揚聲道:“晨雨,旁邊那條支街上應(yīng)有賣這些的,你帶著她過去問問?!?/p>
那梳著雙丫髻的丫鬟應(yīng)了一聲,便朝阮明姿笑道:“我們家小姐說的,小妹妹方才聽見了?要不咱倆一道過去問問?”
阮明姿笑盈盈的應(yīng)了,不多時便跟被喚作“晨雨”的丫鬟走了一趟回來。
馬車?yán)锏娜舜嗌Φ溃骸把巯掠袃r了嗎?”
阮明姿聽出了其中有打趣的意思,她也沒介意,大大方方笑道:“我方才跟這位晨雨姐姐一道過去問了,因著那邊都是些養(yǎng)的家禽,跟我這種從山里頭獵來的山雞還不太一樣,倒也不能一并而論,只能做個參考……雖說姑娘未必會介意這毫厘,但我也跟姑娘說明下,家里頭養(yǎng)的那種雞,普通要二十文一只,那種的體型小,我手里這種山雞的體型大,更別說羽毛鮮艷。我也是見姑娘真心喜歡,倒也不多要,一只山雞只要四十文,若姑娘兩只都要了,便給姑娘一并便宜五文錢,姑娘只給我七十五文便是?!?/p>
“這……”
馬車?yán)锏纳倥@然呆了呆,倒沒想到阮明姿跟她說的這么細,既而又忍不住的笑出了聲,“你方才剛夸我不介意毫厘,這會兒怎地又主動給我去了些?……不過你這么一減,我原只打算買一只的,這會兒倒是想一道買了這兩只。”
她邊笑邊吩咐晨雨,“晨雨,拿七十五文給這位小姑娘?!?/p>
晨雨應(yīng)了一聲,從腰間解下一只香囊,翻找半天,拿了一塊小小的碎銀子出來:“小姐,方才咱們買了好些東西堆在馬車?yán)?,銅板用得差不多了,只剩些碎銀了,這塊碎銀應(yīng)該差不多?!?/p>
馬車中的少女顯然也是不太在意這些的,她道了句“無妨”。
阮明姿卻是一板一眼,她說了句“姑娘稍等”,拿著那碎銀子蹬蹬蹬跑到了石板道一旁的一家酒樓,借了那邊的戥子,稱過之后,又捧著那角碎銀子回來,笑著從袖里暗袋中摸出十三枚銅板來,遞給晨雨:“這是找零。”
見晨雨跟車?yán)锏纳倥煎e愕的說不出話來,阮明姿慢條斯理道:“我年紀(jì)雖小,卻也懂得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誠信。姑娘既然相信我與我做了交易,那我必不能辜負(fù)姑娘的信任?!?/p>
她將那角碎銀放入袖袋中,將地上放著的那兩只五花大捆的山雞往馬車那兒推了推:“錢貨兩訖,謝謝姑娘照顧生意~”
阮明姿擺了擺手,開開心心的離開了。
晨雨低頭看了看手里那十三枚銅板,又看了看阮明姿離去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她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嘟囔了一句:“真傻……”
馬車?yán)锏纳倥破鹨唤擒嚭熗饪慈?,笑道:“傻嗎?……未必啊。?/p>
……
阮明姿這會兒是真的開心,她原本身上只剩八十文錢,去掉十文車費錢,就只剩下七十文了。
眼下那兩只山雞一下子就讓她的積蓄翻了倍。
這還是她來之前隨手獵的,并沒有費太大功夫。
萬萬想不到當(dāng)年在進山考察時跟當(dāng)?shù)厣矫耠S手學(xué)的興趣愛好,在她穿越后竟然成了重要的謀生手段。
這難道就是一啄一飲,莫非前定?
手上有了銀錢,也確定了能賺錢的法子,阮明姿這心下也就有底了,她包里還有一張灰兔皮,十一文錢賣了出去。處理完包袱里帶來的東西,她便去鹽商的鋪子里花了十文錢買了些粗鹽,她又多花了一文錢,賣家給她搭了一個小木罐子,還帶了個蓋子,小巧好看又實惠,裝鹽正合適。
緊接著阮明姿便又轉(zhuǎn)去了瓷器鋪子。
家里眼下用的都是她用竹子砍出成節(jié)做出來的器具,用久了容易發(fā)霉。阮明姿現(xiàn)下手上有了些余錢,便干脆花了十八文錢買了四個碗四個盤并兩雙筷子,用草繩捆好了一并包進了小包袱里。
再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日用品,阮明姿最后手上只剩下方才賣山雞得的那塊碎銀角子。
阮明姿雖說心疼,但也知道這錢該花的時候不能含糊,她捏著最后的銀角子進了布莊。
這是一家稍有些偏僻的布莊,生意好似不太好,按照阮明姿這一路而來的細心觀察,店面里陳列著的諸多布匹花樣都有些陳舊了。
大概也因著著急脫手,掌柜給的價格都比較實惠。
阮明姿先前也去旁的幾家布莊問過了價,心里自然清楚,掌柜給的這個價算是很靠譜了。
她挑了匹顏色稍嫩些的布,這布只剩下小半匹了,再加上一直放在外頭展示得有些久,顏色稍稍暗了些,看著有些舊。也因此,掌柜給她折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價去,最后到手的價格十分實惠。
阮明姿對此很是滿意,這布只不過風(fēng)吹日曬展示久了,顏色有些黯淡,卻也不妨事。
等回了榆原坡,再花些銅板請村子里會做衣裳的嬸子幫著裁一下做出來,估摸著她跟阮明妍都能做出兩身來,這樣算下來的價格可比成衣便宜多了。
阮明姿抱著布匹出了布莊,街頭有老婦人在那賣自個兒納的葛布布鞋,阮明姿蹲下來細細看了,那布鞋鞋底針線納得細細密密的,一看就結(jié)實得很,價格倒也適中,一雙不過才十文錢。
像阮明妍那等小孩子的鞋,更是便宜,才六文錢。
阮明姿用一柞量著鞋底,大體選了兩雙,雖說灰撲撲的,但勝在耐穿好穿啊。
等阮明姿抱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膽?zhàn)利品走到縣城外頭約定好的上車地點時,她身上就只剩下三十文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