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云家外廳忙忙碌碌來了好些人。足足好幾個大紅箱子,并列排放在一起,占據(jù)了好大一塊空地。
上門提親的男人叫做陳青,長著一副俊秀的相貌,身上帶著一股書生氣質(zhì),完全沒有絲毫尋常商家身上的銅臭味。
陳青穿著一身得體的淡藍(lán)色長衫,頭發(fā)整齊的束在腦后,笑起來的時候溫文有禮,臉上還有一對酒窩,雖然看上去不像是大富大貴之人,但是還是給云家上上下下留下了好印象。
韓月一直冷著臉坐在側(cè)坐,大夫人倒是笑瞇瞇的,顯然對這個陳青十分滿意。
陳青上門提親的禮金帶的十分充足,隨意的打開一個大紅箱子,里面便放滿了精致的布匹,顯然是花了大價錢的,同時也說明了陳青的誠意。
韓月臉色冷淡的看著那箱子里的物件,對于這個家里做小生意的男人,那是真的看不上眼,即使長得一副人模狗樣,韓月第一眼就十分不待見這個陳青。
“夫人,在下與溪兒兩情相悅,今日提親實在多有倉促,還請海涵。”陳青拱手,笑容帶著靦腆對大夫人道。
大夫人不介意的擺擺手,笑得一臉和藹,“溪兒雖然只是一個庶女,但十分受將軍寵愛,她自己也是同意了這場婚事,你們二人兩情相悅,結(jié)為連理,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才讓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放心?!?/p>
陳青聽此,一臉認(rèn)真道:“夫人請放心,在下一定會讓溪兒幸福,不會后悔嫁給在下的?!?/p>
大夫人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很好,那么讓你家的長輩過來與我們商量一個好日子吧。”
陳青欣喜的點(diǎn)頭,與韓月打了個招呼,便歡歡喜喜的離開云府。
大夫人一路笑著返回自己的院子,對于云溪嫁給這種身份卑賤之人她自然是樂見其成,兒女的婚事當(dāng)由嫡母做主,哪怕韓月那個賤人再不甘愿,她也得忍著。
大夫人吩咐身旁的丫頭去拿黃歷,心里卻是打算著要選一個近點(diǎn)的好日子,早早的把云溪那個禍害給嫁出去,省得看見她就心煩。
這邊韓月回到自己的偏院,卻是面色陰沉。
雙手緊握成拳,紅著眼睛,帶著不甘心!
若非現(xiàn)在在建幽國,她的女兒怎么可能受這種委屈!
她不甘心!只是一個小小的商人,有什么資格娶她的女兒?那大夫人真是好算計,而她也因為云家存在的真正目的而不得不忍耐!
就在韓月憤恨之際,云溪卻小心翼翼的走了進(jìn)來,看著親娘明顯哭過的雙眼,心里不由浮上一層愧疚。
她知道自己這個計劃會讓娘親傷心,但是,想要獲得真正的自由,這一步,卻是非走不可。
“娘……”
云溪猶豫的出聲,她是庶女,按理不該稱呼親娘為娘這個大不敬的稱呼,但因為父親的寵愛,她破例在親娘身邊長大,感情自然十分深厚,而她最不愿意的,便是傷了自己親娘的心!
韓月并沒有理會云溪的小心翼翼,她還在氣惱她選擇了這么一個身為卑微之人,自然不肯和她說話。
云溪也是曉得自己親娘的心思,輕步走到韓月的身前,直接握住她的手,將頭靠在韓月的肩膀上,抱著韓月,細(xì)聲說道:“女兒知道娘生氣了,只是,娘,您不想女兒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生活嗎?我喜歡他,所以想和他成親。若是娘您真的不同意女兒與他之間的婚事,女兒,這就與他說去?!?/p>
韓月面色有些動容,轉(zhuǎn)頭看著自己這個已經(jīng)到了嫁人年紀(jì)的女兒,嘆了口氣道:“娘只是有些不甘心,你嫁給那種人,日后便是低人一等的身份,可是如今你已經(jīng)懷了那人的孩子,就算娘再不甘心,也不會拿你的名聲做賭注?!?/p>
韓月慈愛的摸了摸云溪的頭發(fā)上,聲音中也帶著一絲哽咽:“你放心,娘一定會高高興興的看著你嫁人的?!?/p>
“娘!”
云溪眼睛一紅,忍住即將滴落下來的淚珠,緊緊的抱著韓月顯得瘦弱的身體。
母女二人間的感情深厚,讓一旁伺候的丫鬟也忍不住多了幾分艷羨。
回到自己的屋子時,不出意外,云水與云沐已經(jīng)坐到了屋子里,看見她進(jìn)門立即站了起來,顯然對于她即將嫁人的事情十分關(guān)心。
只是可惜,云溪沒什么心情再理會弟弟妹妹,三言兩語將二人打發(fā)了,便坐到床上,看在窗外清澈的天色,右手輕輕的放在自己還未凸起來的腹部發(fā)呆。
云家的女兒要嫁給一個小酒館的少東家一事已經(jīng)在上流層的圈子里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其中有不少是看笑話的。
柳鶯今日打扮的格外美麗,穿著一身剛剛定做好的鵝黃色云裳,心情頗好的從后門進(jìn)了云府,找到一個人在花園里喂魚的云溪。
“小溪,成親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說說呢?”柳鶯收起臉上的笑容,委委屈屈的抓住云溪的手臂,不滿的哼了哼:“你是不是不當(dāng)我是朋友了,這么久了,你都不來找我聊天?!?/p>
云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對于柳鶯的舉動嗤笑不已,說的好聽,恐怕也只是來打探她成親的真假,順便來秀秀優(yōu)越感吧?
重活一世,對于柳鶯她是憎恨的,若非是這個心狠手辣的好閨蜜,她上輩子也不會失去自己的兒子。這個仇她一定會報,她現(xiàn)在只是在等一個時機(jī),一個能讓她這輩子休想再翻身的時機(jī)。
柳鶯被她那一瞥莫名的感到心里發(fā)涼。
美麗的鳳眸內(nèi)閃過一絲困惑,顯然不知云溪究竟怎么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竟然對她這么冷淡起來。
這么一想,柳鶯頓時有些心慌起來,難不成云溪察覺到自己對外說她的不是?或是發(fā)現(xiàn),自己勾引對她有意的那些男人了不成?或者,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真實目的,其實是為了打探云家的消息嗎?
柳鶯眼神亂飄,畢竟她現(xiàn)在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就算再怎么早熟,也無法完美的隱藏起自己的情緒,因此云溪倒是將她這幅怪異的模樣收盡眼底,微微瞇起眼,心里起了疑心。
“怎么了?”云溪開口道,一雙淡漠的黑瞳,似要將柳鶯看透一般。
柳鶯一怔,隨后干笑幾聲,云溪的目光讓她竟有一種自己被剝光了,一切的秘密都暴露出來的感覺,頓時也不敢久呆,找了個理由,便急急忙忙的回去了。
云溪目送柳鶯倉皇離去的背影,不由開始想起她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自己因為大夫人的怒罵而躲起來一個人委委屈屈的偷哭,然后柳鶯便出現(xiàn)了,陪了她很久。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柳鶯都來偷偷的找她玩,每次都會和她說很久的話。
突然,云溪身體一顫,原本的疑慮也終于有了答案。
原來如此!柳鶯啊柳鶯,原來你從小接近我,也是故意的嗎?原來,是為了從我口中知道云家的消息,然后回去告訴尚書大人嗎?!
云溪突然感覺到一陣?yán)湟?,察覺到柳鶯的目的,她沒有想到原來自己所為的好閨蜜根本不存在,那個女人至始至終就是抱著利用她的心思!難怪!難怪最后竟然能夠狠得下心腸!
因為那個女人,從來就沒有將她視為真正的朋友呢!
云溪想通之后不由苦笑出聲,對于柳鶯,已經(jīng)無法用惡心二字來形容!
深深的吸了口氣,云溪冷笑起來,柳鶯啊柳鶯,你日后最好別再來找我,否則我定讓你知道羞恥二字是什么!
緊了緊拳頭,云溪撫上自己還未凸起的肚子,控制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卑鄙之人氣壞了自己。
時間過得很快,除了關(guān)于云家庶出的二小姐執(zhí)意要嫁個一個身份卑微的商人讓整個府中上上下下作為茶余飯后的笑料之外,云府之中還算是風(fēng)平浪靜。
眨眼間便到了成親的日子。
城北一家不大不小的酒館內(nèi),陳青站在一面等人高的銅鏡前看著穿著一身喜服的自己。
真是難以置信,一個月前他還只是一個流浪在城外貧民窟中連個飯也搶不到,差點(diǎn)就餓死的窮書生。
而現(xiàn)在,他站在布置整潔干凈的房間內(nèi),穿著合身的喜服,即將迎娶建幽國護(hù)國將軍寵愛的女兒,哪怕只是個庶女,卻也讓他倍感光榮!
不過陳青知道,今日這場婚禮實際上只是那個女人操縱的一個游戲,借由他妻子的身份想要擺脫什么東西。
陳青對著鏡子里的自己露出一個陰狠的笑容,那個女人未免也太小瞧了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們成了婚,就算她算計再多也改變不了自己身為她丈夫的事實。
到那時候——。
陳青瞇著眼睛笑了起來,這一次,對他而言是個難得的好機(jī)會,若是護(hù)國將軍真的那么寵愛那個女人,他便可以順著這個關(guān)系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讓那些曾經(jīng)欺辱過他的人統(tǒng)統(tǒng)付出代價!
外面吹吹打打的喜樂與人群喧嘩吵鬧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陳青戴好頭冠,正準(zhǔn)備出門就見原本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一個看身材高大的男人面無表情的走了進(jìn)來,一雙漆黑的眸子淡淡的瞥向他。
陳青打了個冷顫,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十分的危險,果然在下一刻,一柄鋒利的劍刃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陳青腳頓時一軟,急急忙忙道:“你是誰?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男人冷冷的看著他,覺得他身上的喜服分外刺眼,握著長劍的手隨意的揮動了幾下,陳青剛剛穿戴整齊的喜服立即便成了一片片的碎步,飄落的到處都是。
陳青驚恐的看著他,不知道這人究竟是誰,對上那雙沒有絲毫情緒的眼睛,身體一顫,竟是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男人握著長劍,鋒利的劍刃貼著陳青的脖子,漠然的看著他,隨后淡淡的開口道:“想要活命,就老實回答,你和云家二小姐之間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敢有一句隱瞞,今日你休想活著走出這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