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他還小,”凌昭亦溫和地看著她,卻再次不由拒絕地打斷了她的話“不若就留在宮中,讓太醫(yī)為他診治,也免得年紀輕輕,連出個門都要小心翼翼不是?”
沈若棠的腳立時便如墜了兩塊巨石,瞠目結舌地看著凌昭亦,背后寒毛直豎。
“不著急,你可以回去慢慢考慮,畢竟,大婚時間還有很久。你放心,哀家會先讓太醫(yī)提景墨醫(yī)治,你若看到成效,想必,必定歡喜。”
這是太后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就像一句魔咒一般,緊緊糾纏在她的耳邊,直至最后被不甘心地請出慈寧宮,她仍覺得心有余悸。
那是威脅。
說什么要給她考慮的時間,虛偽地傳達著那所謂的“善意”,不過是告訴她,沈景墨的好壞都可以為她所控制。
她回過頭,憤怒地看向那雄偉壯闊的宮門,那是權力和地位的象征,住在那里面的人輕而易舉就能拿住她的軟肋,輕描淡寫地把玩著她的掙扎和猶豫,完全不顧她的意見,就將她當成了一件可以拿捏的工具!
不甘的視線慢慢放到了前方的長街,酒旗擾動,人來人往,沈若棠深吸口氣。
而此時此刻的沈府,莊重森嚴的祠堂內,沈筱湘正趴在大夫人趙菊儷的膝上痛哭著。
“娘!湘兒不要在這里跪著,湘兒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都是那個賤人,她對自己的姐姐動手不說,爹爹還袒護她!”沈筱湘不服道。
趙菊儷目露心疼,滿頭珠翠撞得叮當作響,她抱住沈筱湘,在她肩膀上輕輕拍著,“我的兒啊,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為娘一會就去和你爹說說,不會讓你跪很久的?!?/p>
沈筱湘紅腫著眼睛,瓦壟屋檐旁的下人不自覺地避過了頭,不去看她,恐怕自己多看一眼,又要被她記了仇。
她抱住趙菊儷的腰,抽噎著道:“娘,沈若棠不過一個庶女,憑什么她可以嫁給舜王殿下,這讓女兒這個嫡女的臉往哪兒擱??!女兒不服!”
趙菊儷嘆氣,“女兒啊,那舜王有什么好的?人人都說他性格囂張暴烈,沒準面具下還是個丑八怪的臉。再說這是皇上定下的親事,為娘也無可奈何……”
還沒等她說完,沈筱湘又忍不住大叫,“娘?。≡蹅兤綍r是怎么對她的,娘也不是不知道,那個瘋子若是得了勢,還有咱們的好果子吃嗎?”
趙菊儷怔了怔,思及沈若棠那瘋瘋癲癲睚眥必報的性子,也不由地擔心了起來。
沈筱湘來了大小姐脾氣,竹筍倒豆子似的往外控訴委屈,“娘你可別忘了,那個女人跟她的娘一樣逞兇著呢,您看我的臉,就是她打的!”
“什么?”趙菊儷一進祠堂便被抱著哭,哪里能看到她的臉,這會一驚之下再細細去看,卻見沈筱湘的臉上竟是偌大一個巴掌印,臉頰腫得老高,登時大怒,“好你個沈若棠,反了天了!區(qū)區(qū)一個奴才也敢對主子動手!”
沈筱湘越發(fā)委屈,“娘啊,這賜婚的圣旨還沒有下來呢,不過是皇上一句口頭承諾,她都敢蹬鼻子上臉,這般的狂浪放肆,休說他日,便是如今只怕這府里都沒得安生,娘啊……”
趙菊儷又心疼又生氣,伸手摸著沈筱湘的臉,臉色越來越沉。
沈景墨本是沈府唯一一個男丁,本是沈和安最為看重的人,將來本該繼承沈府,若不是因為她,也不會落下病根。
筱湘的話未必就沒有道理,這事無論翻不翻的出來,沈若棠都不可以踩在她的頭上,否則,將來若是出了岔子,那豈不是會要了她的命?
“著人準備著,”趙菊儷理了理衣裳,站在天井里回頭,看著那長長的甬道,好似能看見什么人掙扎著向她撲來,心中驀地一緊,聲音也重了幾分,“明日,我們去拜訪太妃娘娘!”
下人對視一眼,齊齊福身,道:“是,大夫人?!?/p>
而與此同時,沈若棠已經快走到了沈府,抬頭瞧那天色且皺著眉,嘆了口氣,伸手扇了扇風,在墻角一個轉身,不想手臂忽地一痛,身體控制不住地往旁邊跌去。
沈若棠驚呼一聲,下一刻,又被反剪雙手,扣在了墻壁之上。
這個場景似乎有點熟悉,沈若棠愣了片刻,忽地反應了過來,氣得大罵,“你個無恥小賊!”
心頭怒火瘋狂地往上燃燒,沈若棠忽地提起后腳踹了過去,不想膝蓋卻不知被什么東西輕輕一砰,兩只腳都軟了。
“?。 鄙蛉籼念~上沁出冷汗。
玄子夜危險地瞇起了眼,將她翻了過來,看著那雙倔強的眼睛,冷笑道:“你膽子倒是很大,知道我的身份,還敢罵我。”
“我罵你了嗎?”沈若棠也跟著冷笑,“堂堂舜王竟然跟小偷小摸一樣拿人家的錢袋子,人贓并獲居然還不承認,我說的不過是事實!”
“人贓并獲?說得好,”玄子夜略一低頭,青黑色的面具暗光一閃,黑曜石般的眼睛驀然透出一股攝人心魄的冰冷殺意,手指慢慢爬上她的脖子。
“我問你,你進皇宮干什么?”
沈若棠心下一顫,想起凌昭亦的暗示,后頸一陣發(f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