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默言去世后的第三天,他的律師和肖家父母一起找到了顧芒,他們帶著肖默言的遺囑,來告訴她,他臨終的請求和贈予——
他希望可以由顧芒親自為他籌備和主持葬禮,葬禮一切的相關事宜,包括規(guī)格和流程,全權由她決定。
他希望自己的墓碑上,所有要刻上去的文字,都由她親筆手書,再拓印纂刻而成。
他還希望他的墓碑上所放置的遺照,不要用他以前留下來的照片,而是想要求一幅她親手為他作的肖像畫。
作為回報,他將無償贈予她,他自己名下一半的家產!
在律師宣讀肖默言遺囑的時候,肖家父母眼神復雜、表情難言地一直看著顧芒…
這樣就送給她一半的家產,是不是就有些過份了?
肖喆還小,要撫養(yǎng)他長大,直到他工作,至少還需要十幾年,還有,將來幫他買房成家,也會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所以,在他們看來,肖默言的財產,自然應該全部留給肖喆才對!
但是,這是肖默言的遺愿,他們不忍心違逆。
顧芒聽著這樣的一份遺囑,半天回不過神來…
作為朋友和她的學生家長,肖默言的身后事,如果有需要她幫忙的,她自然不會推辭,他在遺囑里提的要求,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但她怎么也沒想到,只是幫幾個小忙而已,他卻留了一半的遺產給她?
她知道肖家的實際情況,但即使不知道,肖默言的遺產,她也不會收下的!
沉吟片刻,她抬頭看了一眼表情復雜、欲言又止的肖家父母,對于他們的想法,她了然于心,也能理解。
“肖默言先生的遺愿,我全部答應,但他的遺產,我不要!所以,請您幫我擬一份轉讓協(xié)議,受益人是肖喆?!鳖櫭⑵届o地對律師說道。
話音剛落,不僅肖家父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連律師都有些意外,不禁疑惑地問道:“你考慮清楚了么?”
“我知道,我考慮得也很清楚,肖先生的遺產,理所應當全部留給他未成年的兒子和他的父母!”顧芒淡淡地笑了一笑,這個笑容,讓肖家父母的心情更復雜了。
“那好吧!協(xié)議我明天就可以帶過來,但是…請允許我跟你確定一下,我的委托人在遺囑中提的那些要求…”律師有些遲疑地問道。
作為遺產律師,他見過很多遺囑受贈人,卻從來沒見過像顧芒這樣完全不為財帛所動的,他突然有些不確定了,她放棄了權益,那他還該不該催她完成協(xié)議中的那些‘義務’?
“沒問題,墓碑上的字和遺像,請給我一天的時間,如果方便的話,明天下午,您帶著轉讓協(xié)議,過來跟我辦手續(xù),可以嗎?”
“可以,明天下午見!”律師直到這個時候才終于相信,顧芒是真的不想要那筆遺產,卻還愿意幫忙完成遺愿,他松了一口氣。
肖家父母臨走的時候,看著顧芒再次欲言又止。
顧芒能猜得到,他們大概是想說感謝之類的話吧,可她不想聽,她只是做了她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而已。
七天后,肖默言的葬禮。
肖家父母沒有想到,顧芒不但真的沒有要肖默言的遺產,還自掏腰包,給了肖默言一個很特別的葬禮。
葬禮的規(guī)格非常高,而且,如果不是現(xiàn)場只有黑白兩色,和中央?yún)^(qū)域停放著肖默言的水晶棺,就只看其浪漫和唯美的布置,這場與其說是葬禮,倒更像是一場婚禮…
顧芒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只是冥冥之中感覺到,肖默言會喜歡這樣的告別儀式!
那天,她給肖喆上完課,肖默言留了她吃午飯,午飯后,如往常一樣,肖默言主動提出送她回學校。
在一個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他們正在聊天。
陽光透過前擋風玻璃照進來,他突然轉頭對她笑了一下,很早之前,她從肖喆那里了解到,肖默言其實是一個嚴肅刻板、不茍言笑的人,但不知道為什么,在她的面前,他似乎笑得很多…
宣讀肖默言遺囑的當天,她收到了肖喆發(fā)過來的一張肖默言的照片,是工作證上的一寸照,的確是嚴肅刻板不茍言笑的樣子。
她沒有按照肖家父母的意思,臨摹那張一寸照,而是憑著記憶,畫下了那天那個午后,對她微笑的肖默言…
顧芒不知道,她在靈堂里站了多久,肖家父母和肖喆就在靈堂外站了多久…
肖家父母百感交集,今天的一切,都讓他們感到羞愧!
在他們兒子臨終前,這個女孩兒對他們兒子的好,他們都看在了眼里,也心存感激,可在看到肖默言遺囑的一瞬間,這種感激就變了味道!
她畫的肖默言的遺像,也讓他們感到驚訝和愧疚,他們對肖默言的教育一向嚴苛,而肖默言也在他們的影響下,變得越來越不愛笑,也越來越嚴肅和沉默。
這個女孩兒,比他們這兩個身為肖默言父母的人,更了解肖默言!
靈堂里,顧芒站在肖默言的遺像前,也是百感交集,她覺得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樣,在去醫(yī)院看望他之前,她從來都不知道,他對她,會是那樣的一種感情…
所以,他對她表白的時候,說實話,她當時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并不覺得討厭,只是心情有些復雜而已…
這不是她第一次聽到男生對她的表白,卻是第一次直面熟悉之人的死亡,而且還在臨終前對她進行那么認真的表白,她的內心不可謂不震撼,雖然她對肖默言,只是對兄長和朋友的尊敬及喜歡,但她想,她會記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