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南詔做完最后一道工序后,這才接過宮人的手帕,擦拭了下額頭上的汗,笑道,“且再等片刻,茶很快便好了?!?/p>
高露露收了眼中的詫異,換了一副輕視的模樣,道,“哼,雕蟲小技,不過爾爾。據(jù)說這茶要是泡不好了,那味道可是苦澀無比的,你待會可別自己打自己的臉!”
王尚書家的千金王媛媛一向同她不合,聽了這話立刻諷刺道,“你當都跟你似的,只會吃么?我倒是看顧家妹妹做的有條不紊呢?!?/p>
一旁的蔣靜怡不發(fā)一言,只暗自盯著顧南詔。
先前她對這位顧家嫡女的資料收集十分詳細,可很顯然,面前的顧南詔,并非如那情報中所寫的,刁蠻任性,肆意妄為,且不通文墨,一無是處。
周圍的目光或半信半疑,或如芒在刺,顧南詔只勾起一抹笑,隨即在眾人的目光里,緩緩地揭開了茶蓋。
空氣中霎時便香氣瑩然,那味道很淡,卻綿延不絕,叫人忍不住的去追尋。再看那茶杯里,點點的茶葉舒展開來,漂浮在杯子里,青翠欲滴的顏色單是看一眼,就足以叫人心曠神怡。
王媛媛當先笑道,“顧妹妹,我可不可以先端一杯嘗嘗?”
得了顧南詔的示意后,她迫不及待的端起一杯,抿了一口,而后亮著雙眼道,“果真是好茶,我這輩子自認茶藝精湛,你是第一個叫我佩服的!”
聽了她的話,周圍的幾家千金也都半信半疑的端起茶來品嘗,待得嘗過之后,紛紛收了先前的輕視,轉而夸贊起顧南詔來。
見一杯茶便收服了眾人,蔣靜怡頓時朝著高露露使了個眼色,在后者接收到了之后,方才漫不經(jīng)心的端了一杯茶,預備退居到一旁看好戲。
卻不想,顧南詔早有準備,在高露露朝著自己撲過來的時候,她不著痕跡的往左側退了幾步,好巧不巧的便靠近了蔣靜怡。
只聽得高露露“啊”的一聲尖叫,手中的茶杯便潑向了顧南詔。
她慌亂之中,手慣性的向四處抓去,可不知道是她力道過大,還是慌的失了理智,那手竟然直接將顧南詔推下了水!
蔣靜怡唇角的笑意還未曾完全綻放,就突然僵在了唇邊。因為,下一刻,她便被顧南詔帶進了水中!
遇著危急時刻,人們的第一反應都是四處抓尋可以依靠的東西??善@略顯狹小的涼亭內(nèi),都是嬌滴滴的小姐們。
于是,這一抓二帶的,在顧南詔“拖累”蔣靜怡和高露露下水之后,那涼亭的女人們都一無幸免,如同下餃子一般,呼啦啦的都被拖了下去。
一時之間,只聽得呼救聲此起彼伏,響徹了整個湖心。
這水并不深,若是站起來的話,甚至還淹沒不了前胸。然而這些大家閨秀們平日里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有誰會去學水性?
眼下這一落水,更是害怕的沒邊了,那水中除卻呼救聲,便是四處亂抓的手臂了。
經(jīng)歷了最開始的慌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這水不深,站起來就沒事兒了!”的話,這群人頓時便有些找到主心骨了,紛紛試著站起來。
可顧南詔那肯叫她們這么輕松就起身?她收起眼神中的冷厲,趁著還沒完全穩(wěn)定下來的局面,一把扯掉了蔣靜怡腰間的束帶,又借著撲騰水的功夫,狠狠地踢了高露露一腳。
被踢的高露露,直接便抓住了離她最近的女人,也不管是誰,惡狠狠道,“賤人,誰讓你踢姑奶奶我的!”
那女人也不是個弱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拼力拿高露露當墊背的,“你少污蔑我,明明是你掐我的腰,還敢反咬一口!”
于是乎,這兩個女人便丟棄了自己原先的矜持面貌,在沒了腰間的水中,打了起來。
水雖然不深,可下面的泥卻是軟黏的。這打鬧之間不知誰碰到了誰,便會又多個人加入戰(zhàn)局。這一來二去的,原本安靜祥和的湖心,便被一群姑娘們的廝打破壞了氣氛。
顧南詔倒是極為清閑,她年紀在眾人里面算是小的,方才又是被高露露推下水的,雖說“一不小心”撈了人掉下水,可是被嚇到,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于是,此刻的顧南詔,便一臉害怕的抱著個勉強站穩(wěn)的人肉柱子,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道,“怕,救命,救命!”
而被她抱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蔣靜怡。
前世里,她在中秋宴會上可是出夠了丑。先是茶會上被人譏笑一無是處,接著又被高露露“不小心”推下水,而自己落湯雞一般的模樣,則盡數(shù)落在了恰好趕到的皇帝眼中!
那一場宴會,丟人的不止是她顧南詔,而是整個顧家!百年望族的名門嫡女,一夕之間便成了貴婦圈的笑柄!
然而那是前世,今生她打定主意,想要陷害她顧南詔,那就跟著自己一起下水!想要讓顧家丟人,那就陪著她顧家一起沒臉!
深秋的水寒涼刺骨,蔣靜怡被拽下水之后,見局面控制不住,便好心提醒這些女人們水不深,可誰料想,這場面卻越發(fā)的混亂了起來。這倒罷了,原本她只要自己先上岸便好了,可誰曾想,這混亂之中,竟然被人拽開了束帶!
她今兒個穿的本就是羅裙,料子極軟,直接就滑落到水底了。她有心去撈裙子,卻又被這嚇破膽的顧南詔一把抱住了身子,連動彈都困難!
若是平常倒是罷了,可是今兒個她卻是有布置的。若是眼下自己的狼狽模樣被那位看見,豈不是全盤白費?
蔣靜怡心中恨得咬碎銀牙,面上卻還得維持著僵硬的笑意,“阿詔妹妹,你別怕,站直身子就好了,乖。”
蔣靜怡連說話都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偏顧南詔裝作聽不懂一般,緊緊地箍著她的身子,一面顫抖著身子道,“阿詔好怕!”
眾家千金落水的時候,便有宮女們?nèi)グ崃司缺?,此時見局面越發(fā)擴大,管事的嬤嬤當機立斷,不管廝打的是誰家小姐,直接拽上來!
于是,正扭打起勁兒的小姐們,便被年長力大的嬤嬤們逐一的揪了上來。
早有那機靈的小宮女,回來的時候一并抱了披風,此時給這十來位千金們逐一披上。
顧南詔是最后被救上來的。
上岸之后,她帶著一副怯怯的表情看了眼先前一直被自己抱著的蔣靜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一會兒才道,“蔣姐姐,謝謝你。若不是你......”
蔣靜怡卻不愿跟她說那么多,別的小姐雖然狼狽,可好歹衣服是完整的。唯有自己,被拽上來的時候,連裙子都不見了蹤影!現(xiàn)在雖然披著披風,可是被風一吹,下身都是涼的發(fā)抖。
這倒罷了,最重要的是,一個大家小姐,卻光著小腿,實在是丟人至極!
她著急隨著宮女去換衣服,卻有人不讓她走。
只是她面上不露分毫,扯了扯她的披風,“蔣姐姐,你為什么不理我呀?”
“呵,一口一個姐姐的叫的挺親熱啊,顧南詔,你剛才推我們下水的時候,怎么不念著這是你姐姐?!”
高露露冷哼一聲,頗為氣憤的指著顧南詔叫了起來。
下水一趟,她現(xiàn)在釵環(huán)散亂,妝容皆花,整張臉滑稽的很。
她還不算笨,被這風一吹,人也清醒了許多,此刻已然回過味兒來。剛才自己明明是推的顧南詔下水,可是卻反倒被她給拽了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剛才被人推了一把,然后就掉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拽到誰了,為什么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呢,對不起......”顧南詔干脆的承認,無辜的認錯。
眼見著顧南詔一臉的楚楚可憐,頓時有人看不下去了,“高露露,你可真夠昧良心的!剛才你推顧妹妹,咱們在場的人可都看到了,這時候反倒倒打一耙了!”
聞言,高露露立刻炸了毛,“王媛媛,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剛才是不小心跌倒,反倒是她一把拽了我進水,你是瞎么!”
“呵,你是不是不小心我倒是不知道,可顧妹妹卻是真真兒的不小心!高露露,你還真當大家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呢?怎么著,昨兒搶簪子沒搶過人家,今兒就來報復?!?/p>
王媛媛的父親跟高家一向政見不合,兩家的小姐不對付也是正常的。
蔣靜怡見顧南詔三兩句便將自己摘了出來,眉眼一轉,頓時走過來,低聲道,“妹妹,這戲好看么?”
乍一聽到蔣靜怡的聲音,顧南詔只覺得心頭一緊。她剛想說話,就聽見蔣靜怡又接著道,“唉,的確是那高露露不對在先,你就是報復一下也是應該的呢?!?/p>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離著高露露又遠,自然不會被高露露聽見。
若是顧南詔不了解蔣靜怡的話,還真以為蔣靜怡這是在跟自己說體己話呢。
可偏偏她就眼睛好使,一眼就看到了距離自己不過兩步之遙的高家丫鬟。
顧南詔眼圈兒一紅,委委屈屈的看向蔣靜怡,道,“蔣姐姐,你怎么可以這么想我?阿詔秉承祖宗家訓,向來以禮待人,以誠待事,怎么敢有那么惡毒的想法!”
顧南詔因著氣憤,連身子都有些顫抖。
蔣靜怡心中暗恨,又不得不哄著顧南詔,“阿詔妹妹,你誤會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p>
然而,還不待她有下一步的動作,便聽得外面一個聲音響起,瞬間便叫蔣靜怡如墜冰窟。
“皇上駕到,二皇子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