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雞刀頭早已準備就緒，張玄昊手中的祭文符箓也書寫得差不多了。前后足足忙碌了一兩個小時，每一步都精心準備，一絲不茍。終于，一切妥當后，張玄昊將供桌上的雄雞和刀頭擺放好，然后從法壇上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鈴鐺和一柄桃木劍，開始布置做法前的儀式。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仿佛是草木精華的自然芳香與紙張的古老氣息交織在一起，讓人心曠神怡卻又略帶肅穆。張玄昊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心神，緩緩搖動起鈴鐺來?！岸６ｈK...”隨著鈴聲響起，整個屋子似乎瞬間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籠罩，連空氣中的塵埃都停止了飄動。緊接著，他拿起一把錢紙，用桃木劍輕輕地挑起，靠近蠟燭火焰，點燃。隨著火焰舔舐著紙角，張玄昊開始低吟咒語：“太上兮老君，玉皇兮大帝，四方兮天師……天地兮靈靈，仙神兮顯靈……”。他的念咒方式異常獨特，既非完全按照傳統(tǒng)道士的調子，也與民間流傳的普通唱腔大相徑庭，而是帶著一種遠古時代特有的韻味，聽起來就像是在召喚著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們。這種吟誦方式，據(jù)說是源自于他所傳承的一種古老趕尸人技術，其根源在于更加古老的巫術傳統(tǒng)之上。張玄昊相信，通過這樣的儀式可以更好地溝通兩個界域，讓那些被召喚的靈魂得以顯現(xiàn)于世，并且聽取他的請求或者命令。
先是請示了正統(tǒng)道教中最為尊貴的大神，如太上老君、玉皇大帝；接著又逐一稱呼了許多百姓日常生活中所熟悉的各種小神以及守護神，包括但不限于能夠驅逐疾病帶來健康的五瘟神、保佑一方平安的土地神、能夠治愈萬物病痛的藥王菩薩、掌管豬圈興衰的豬王爺、還有家庭中最不起眼卻不可或缺的灶王爺?shù)鹊取４送?，甚至不忘給予那些流離失所的孤魂野鬼一些關懷，希望他們也能在此刻得到一絲慰藉。每次提到一個名字之時，便伴隨著相應的一疊紙錢被投入火盆之中，以示誠心誠意之供奉。隨著最后一個名字的結束，張玄昊端起早就預備好的一碗酒水，虔誠地向著空中作揖致敬，然后果斷地將其傾倒至正中央熊熊燃燒著的火堆內。頓時，“噗嗤——”一聲輕響過后，只見原本平靜溫和的小火焰瞬間變得熾熱無比，騰躍而起的同時釋放出一股暖意撲面而來，迅速驅散掉了房間內的寒氣，使人頓感精神為之一振。
完成了這一切步驟之后，張玄昊放下已經(jīng)完成使命的桃木劍，一手繼續(xù)搖晃著手中的銅鈴，另一只手則小心翼翼地取過旁邊那份特別準備的祭文符咒，緩緩向火苗接近。當最后一縷符咒消失在跳躍的火焰當中時，令人驚訝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見火光忽然間變得異常明亮，似乎有無數(shù)道細微光線在其中閃爍游走，形成了一幕奇異而又美麗的景象。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張玄昊不由得愣住了，他睜大了眼睛緊盯著眼前的奇景，試圖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出于習慣，他下意識地啟動了自己的“陰陽視界”，這是一種能夠看到超越常人感官范圍之外事物的能力。透過這特殊的視角，張玄昊清晰地看到，就在那一刻，那團火焰里面蘊含著的能量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仿佛是某個神秘力量被徹底激發(fā)了出來；而之前被他親自撰寫并投入其中的每一張符咒上，每一個字符都仿佛被賦予了生命般綻放光彩，尤其是中間部分用來承載愿望的那個重要符文，則是以比太陽還要耀眼百倍千倍的速度在不斷變幻形狀與顏色，向外散發(fā)出強大而純凈的精神力量。
“這這......難道......”面對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超乎想象的奇跡，即便是見多識廣的張玄昊也無法立刻做出合理解釋。他呆呆地看著面前這一幕不可思議的畫面，心中充滿了震驚與喜悅。這一刻，所有關于科學與現(xiàn)實界限的想法都被徹底打亂。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真正修成了某種形式的“道術”！盡管作為一個理性的現(xiàn)代人，他曾無數(shù)次質疑過這些古老文化背后的真實性和實際效果，但此刻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卻是如此真實，無可辯駁?！罢娴目梢?..我居然能夠修成道術？”張玄昊喃喃自語，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書寫的祭文符箓，竟然真的開光顯靈了！
只見那張符箓在熊熊的火焰中緩緩升起，如同鳳凰涅槃般展開了它的翅膀。符箓上的文字仿佛活了過來，在火光中閃爍著神秘而耀眼的光芒。隨著符紙逐漸化為灰燼，一股溫暖的生吉之氣悄然彌漫開來，充滿了房間每一個角落，驅散了一切陰穢之氣。整個屋子頓時變得光輝四溢，仿佛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許多，令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與平靜。
這股祥和的力量不僅覆蓋了屋內的一切，更是滲透到了每一個錢家人心靈深處，讓他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和吉祥。即便是內心深處的不安和焦慮，在這一刻也被徹底消解，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和滿足的笑容。特別是那位名叫王玲玲的女人，她長期因家事煩惱而郁郁寡歡，但此時此刻，她的臉龐卻多了一份難得的輕松和平靜，仿佛卸下了一座重擔一般，笑容也變得更加自然甜美。甚至院子里自由漫步的幾只大公雞，都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正能量所感染，原本無精打采的樣子瞬間消失不見，一個個挺直了胸膛，精神抖擻地鳴叫起來，聲音嘹亮而又充滿力量。
“真是太神奇了！這位張先生果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不僅能看透世間萬事萬物，還擁有這樣非凡的能力?！眹^的錢家人不禁感嘆道，盡管他們的視線受限，無法直接見證到神跡的具體過程，但只要符咒一燒，那份難以言喻的安全感與幸福立刻涌上心頭，讓人不由自主地對他產(chǎn)生了深深敬畏之情。
然而，就在此時，負責主持這場法會的張玄昊突然感到眼前一黑，緊接著是一陣強烈的眩暈感撲面而來。他勉強穩(wěn)住身形，但還是沒能支撐住最后一點力氣，整個人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倒向了地面，身體開始不自主地抽搐了起來。見此情景，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壞了，心想難道這位傳說中的高人在最關鍵的時刻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就在大家都驚慌失措之際，一向冷靜果斷的錢二狗首先反應過來，急忙上前將對方扶了起來，并焦急詢問：“張先生，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緊啊？”其余人見狀也紛紛圍了上來，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幸好沒過多久，這位看起來頗有些狼狽的小哥就漸漸恢復了意識，只是臉色依舊略顯蒼白。不過，作為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行家，他知道此刻不能表現(xiàn)出絲毫軟弱，否則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便會土崩瓦解。于是，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隨即靈機一動，用一種極其認真嚴肅的語氣開口道：“剛才貧道施展秘術之時，請得天降仙使降臨人間，不僅成功驅逐了那些作祟已久的邪物，更是在我身上留下了寶貴的指示——據(jù)說咱們錢氏家族近期將會迎來一些不好的事情，大家可得小心提防才是?！?/p>
說完這些后，他還故意裝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來，以此加深旁人對他的信任度。“聽我說，”他繼續(xù)說道，“其實是天界圣者親臨此處并短暫寄居于我的身軀之內，它向我傳達了許多有關你們未來命運的重要消息。”
錢家一聽，頓時嚇得魂不附體，趕緊對著法壇連聲作揖，生怕稍有不敬便會得罪神仙。錢家上下皆知這等神明附身的場合容不得半點疏忽，一不小心便可能引來無法挽回的禍患。
“張大仙，神仙到底說了我們錢家哪些壞事？”錢遠山聲音中帶著幾許顫抖，小心地問道。作為一家之主，他心中有著說不出的苦衷：自己的兒子自從搬到城里以后就變了個人，整日和一群社會邊緣人士為伍，甚至還染上了好色的習慣，頻繁地與一些品行不端的女人交往，讓家里本就不太平的生活更添幾分風雨。媳婦對此心生怨恨，結婚快滿兩年了，至今肚子里仍沒有個好消息；婆婆又總是看兒媳不順眼，經(jīng)常對其冷嘲熱諷。而妻子本身也因為貪圖虛名利祿，不僅沒有約束孩子的行為，反而時常因一點小事與自己爭吵，使整個家庭關系變得十分緊張。
然而按照老話所說，“家丑不可外揚”，對于這些私人問題，錢遠山從未向外人吐露，只是寄希望于改善家中風水來化解危機。如今竟然直接被神仙當面揭露，使得他內心五味雜陳、忐忑不安。
“根據(jù)傳統(tǒng)規(guī)矩，有些事情不方便告知女眷，請玲玲妹子以及錢家的大嬸暫時退到門外?！贝藭r此刻，扮演著‘張大仙’角色的張玄昊裝模作樣地提出了要求，語氣極為認真。但實際上他的心底卻是暗自歡喜不已，因為他知道這一出臨時編排的好戲正達到了最佳效果，利用人們對超自然力量的敬畏心理狠狠地玩了一把心理戰(zhàn)。
聽罷此言，王玲玲與另一位婦女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匆匆逃離現(xiàn)場——在鄉(xiāng)下人眼中，鬼怪傳說可是比任何實物都要可怕的東西。
與此同時，在旁侍立的錢二狗也不禁汗如雨下，神情里流露出難以掩飾的驚恐。
面對眼前情景，張玄昊繼續(xù)故作姿態(tài)道：“錢村長，你是這里的族長兼戶主，按理來說應當維持家族的和諧穩(wěn)定。但現(xiàn)在看來，你的管理方式卻存在著嚴重的問題！”說這話時其表情嚴峻異常，令人生畏。
“大……大師……”
老實巴交的錢遠山聞言后一時無語凝噎，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在他眼里，盡管作為家長，實際上卻處處受到老婆限制，加上對方性格固執(zhí)暴躁，根本無法進行有效溝通。
緊接著，‘大師’又轉頭向錢二狗發(fā)出質問：“你這個混賬東西！據(jù)我所知，你在市里的那份差事恐怕并非光明磊落之輩吧？”
聞言，錢二狗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起來：“我、我在那兒……負責接待工作的……”若是平時談及自己的職業(yè)他還洋洋得意，可現(xiàn)在畢竟是在神秘力量之前袒露真相，所以難免心存忌憚。
見狀，錢遠山急忙跳出來解圍，解釋說：“大師您別生氣呀！據(jù)說那是家非常正規(guī)的娛樂場所呢，名叫什么……KTV之類的場所，連城里的白領女性也會光顧?！?/p>
聽到這里，假扮大師的年輕人微微一笑，看似糾正道：“哦，原來如此啊，KTV確實是這樣稱呼來著?！?/p>
張玄昊一愣，心里也漸漸明白了過來。這個小縣城，沒想到竟然也有KTV了。這錢二狗真能混啊，居然能在這么時髦的地方當領班。KTV里光鮮亮麗的美女們來來往往，想到這里，張玄昊心中不免涌起一股羨慕與嫉妒交織的情緒。細細想來，雖然自己在外闖蕩了幾年，卻從未踏足過KTV這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地方。
“對對，就是KTV，專門唱歌的。”錢二狗連忙解釋道，臉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
“錢村長，您先暫時回避一下，我和錢二狗有些私事要談?！睆埿粚ε赃叺睦先苏f道，眼神中透露出些許深意。他心里已經(jīng)把錢二狗要說的事情推算了個七七八八。聽從安排，錢遠山默默退了出去，屋內僅剩下張玄昊與錢二狗二人面對面而坐。
等到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時，張玄昊沒有絲毫猶豫，開門見山地問道：“錢二狗，做人的道理你應該清楚吧？你們這家所謂的KTV，估計經(jīng)營方式也沒那么正派吧？”他說話時語氣平淡，卻直指核心，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思想觀念相對落后的小縣城里，能進入KTV消費的人群，大都是一些社會地位不高之人。即便一開始這個地方再怎么正規(guī)，在這些人手里也會被搞得不再正規(guī)，跟過去的老式舞廳沒什么兩樣。而且根據(jù)錢二狗之前表現(xiàn)出來的顧忌可以看出，他是怕丟臉，所以才回家騙自己的老爹。錢遠山畢竟只是一個鄉(xiāng)村小官吏，對于城市里的事情了解甚少。
面對這樣的質問，錢二狗頓時臉色一變，顯得格外尷尬起來?！皬埜绨。鋵崱_實有點那個樣子。”他承認了事實但又迅速為自己辯解道，“我們老板是不會參與這種事情的，只不過偶爾有客人會和包間里的服務小姐聊得比較投機罷了，這種事情我們也控制不了?！?/p>
“那你呢？你自己有沒有什么牽扯？”張玄昊繼續(xù)追問，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心里很清楚，以錢二狗這樣的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很難做到潔身自好。
“我……”錢二狗開始變得緊張起來，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此時，張玄昊微微一笑，用一種近乎嘲諷卻又不失威嚴的聲音說道：“看你這副模樣就知道你平日里沒少沾花惹草吧？酒氣熏天的樣子，精神狀態(tài)也不怎么好。依我看，你和不少‘特別’的女人應該有所交往吧？”說罷，他還特意加重了‘特別’二字，讓整個房間內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了幾分。
“不、不不不，張哥！我真的錯了！”錢二狗急忙否認道，聲音幾乎在顫抖?！澳f得太準了，我在外面確實經(jīng)常出入一些復雜場合，但我保證，大部分時間都是為了工作才去的，并沒有真正做什么過分的事情?！?/p>
聽到這番話后，張玄昊心中既有一絲釋然也有幾分無奈。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達到了嚇唬對方的目的，便不再多言。與此同時，心底里對于錢二狗能夠如此輕易就暴露真相感到一絲不屑，但也同時為自己的眼光感到欣慰。
別人都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他也經(jīng)常以此炫耀吹噓，仿佛整個世界都圍著他轉。但實際上，城里那些端莊正派、有涵養(yǎng)的女性根本看不上他這樣的小角色。他的身份不過是KTV里的領班而已，唯一能讓那些小姐主動靠近的原因無非是他手上有幾分權力——可以決定哪些包房小姐能夠站上更好的位置去接觸更多的客人。而恰好，他又長了一副頗為不錯的皮相，在暗淡的燈光下顯得格外俊朗。這些年輕的女孩兒，為了生存，也為了那點虛幻的愛情與未來美好的想象，私下里常常對他投懷送抱。久而久之，兩人之間發(fā)生的關系也就自然而然地多了起來。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時代早已不同以往，KTV里工作的姑娘們大多都是自詡為“兼職”性質存在的高級陪侍人員，她們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風塵女子。在平常的日子里，這些年輕漂亮的小姐主要負責為來消費娛樂的客人們提供一些諸如陪伴聊天或是歌唱互動等較為文雅的服務內容。唯有遇到那種雙方感覺特別投機、聊得十分投機的情況時，才會進一步發(fā)展關系，甚至一同外出約會乃至同居生活。總之，想要得到這類女子青睞的人必須具備相當程度上的經(jīng)濟實力和社會地位才行。因此，用業(yè)內人士的話來說，“這是高檔小姐”。
明知道自己所追逐的目標對象并不干凈的錢二狗卻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渴望。盡管他清楚自己與那些女孩之間的交往充滿了不確定性且隨時可能帶來麻煩事，但他仍舊沉迷于這種虛榮感之中難以自拔?；蛟S正如外界傳言一般，男人就是這般賤骨頭吧。
“聽村里人說，你還總往小學跑，似乎對某個女教師特別關注？”一直默默旁觀未曾開口的張玄昊終于將話題引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這個問題如同一根針直接扎進了錢二狗心底最深處。原本還帶著些許得意神色的臉瞬間變得復雜起來：羞愧？自卑？難堪？抑或三者兼而有之……最后，所有的感情交織在一起化作了沉重到令人窒息般的沉默。顯然，對方已經(jīng)觸碰到了他內心不愿為人知的一面。
見此情形，就連原本態(tài)度冷淡漠然的張玄昊也不由得多留意了幾分。畢竟，在相術界流傳著這樣一句話：“相隨心生”。一個人的心境越是復雜多變，則其容貌特征便越能體現(xiàn)出來，反之亦然。因此，一個擁有不凡面相的人必然有著超出常人的精神內涵與人生經(jīng)歷。目前看來，這錢二狗正是這樣一個處在關鍵時刻抉擇邊緣的人物。如果他能夠保持正面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則將來極有可能飛黃騰達，實現(xiàn)人生逆襲；但若是不幸陷入陰暗消極的心態(tài)中，則等待他的將是無盡苦難與悲慘命運。至于最終結果如何，其實完全取決于此刻他心里的選擇。
